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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還活著?」

顧棄低著頭,手指下意識地摸著胸前垂掛的耳機線,想調節音量,讓眼前的質問能夠轉小聲一點。
可惜,眼前的人不是他可以操控的音樂,而是一台正用著尖銳嗓音與語氣質問著他,為什麼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真實。
真實存在的,想抹去也抹不掉的東西。

「明明就是不應該活著的小賤種!」女人咬著唇,字句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猙獰。

她在那邊罵,顧棄只是低著頭,任她罵。
就算她罵到一半還抬手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並且扯著他的頭髮怒吼著,然後在看到他左邊那一塊疤痕後厭惡地放開手,狠狠地將顧棄甩開。

打罵夠了,那個女人趾高氣昂的踩著高跟鞋一蹬一蹬地離開,就像是隻高傲的孔雀墊著腳尖,踩著發響的步伐。
嘴上還念著,唇角勾著惡毒的笑,昂高了頸子、憐憫般地回頭看了那低著頭的孩子一眼。
最後一眼。

顧棄搖著頭,想把耳朵裡的嗡鳴聲搖掉,卻只是覺得自己的腦子更加爛成一鍋、都可以拿來煮餛飩了吧他想。

等到嗡鳴聲淡去,他終於抬起頭時,覺得臉頰一片發燙,但是那塊疤痕所在的位置卻傳來冰冷的溫度。
二十五年,怎麼還是過著一樣的日子。

到底是誰的錯,他根本沒辦法去說,也沒辦法去質問,連試著想要改變一下自己的人生也無能為力。
只不過是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而已啊……
選擇了那樣的父親與母親,也不是他願意的吧,難道上帝造人還能選擇要把精子放到誰的卵子裡面去嗎?
如果真的有這種選擇機會,那拜託可以直接把精子射到牆壁上嗎?

他寧可乾在牆壁上也不想活在這個噁心的世界裡。

顧棄把左邊的髮絲順好,戴上耳機、開啟音樂,彎腰撿起地上的錢,一一收回信封袋裡封好。
他也不想來拿這筆該死的錢,但是藉由給錢來羞辱人已經是那個女人活著的方式了吧?
一個月不好好的想盡台詞或方式……不、用著重複的方式也行吧,只要是能羞辱他就好。
不這樣做就沒辦法自在的享樂活下去的女人,到底是誰比較可悲呵。

他把信封收進隨身包包裡。
走出律師事務所。

紅磚路、人行道,栽種一排的綠樹,沿著聳天的枝幹往上,看見的是藍天與白雲。
還有直視了刺眼的陽光。
太燦爛的東西,看了總是會讓眼睛發疼的。

他咬著指甲,低著頭走。
等一下要去銀行,把錢存進戶頭裡面,然後就可以去打工了。

對啊,看著太燦爛的世界。
他也會問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一邊這樣想著的顧棄,一邊伸手把摔到地上的小孩子扶了起來。
小孩子哭著,在後頭提著大包小包的母親連忙追上邊罵邊安撫,雖然罵著,但那種語氣啊,是愛呢。
顧棄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他沒有興趣當好人,只是姐姐交代過,遇到有困難的人就要伸出援手。

哪怕這世界一片黑暗。
還充滿了變態。

顧棄簡直沒想過自己會被客人拋媚眼。
他只是送個餐點給那桌坐著的兩個大叔……呃、老男人?

不想就被其中一個看來高壯,而且看起來就不是好人的男性給拋了媚眼。
正確說來是他對他眨了眼睛,他不只愣住,還覺得一陣發麻。
這年頭同性戀雖然不少,但這麼光明正大想啃小鮮肉的是不是可以直接歸類於變態啊?

他該報警嗎?
顧棄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當作收下變態的讚賞,很快地收拾了桌面,就在這時他的同事靠過來說:「小棄、你姐姐來了。」
他點了點頭,把東西端了就到後台去,看看時間、換班了,可以走了,他換了衣服,耳機掛在脖子上出來,門口站著一位嬌小的女性。
一身粉色,用現代人的話就是萌吧。

雖然實品跟泡麵一樣,都是圖面僅供參考,內容物不見得符合的情況……
他走過去,離開了店內,因為要離開會經過方才那位變態……咳、那位客人他們坐的那一桌玻璃窗外。
經過時,那位客人伸手用指節敲了敲窗戶,他聞聲回頭,就看到那位客人嘟起嘴巴對著空氣啾了一下。

我的天啊--顧棄眼前一黑,嚇得直接跌了一下。
他身邊的女孩古已巳也嚇到了,連忙回頭問他:「小棄,怎麼了?」

「我、那個……」他被嚇到結巴。

古已巳發現原因,是玻璃窗內那個對他們揮手的男人,喔了一聲了:
「喔--可惜是個帥老頭。」

「不要可惜這種事情。」顧棄垂下眼,習慣性地摸了摸耳機線。
「小棄,你要有點幽默感。」古已巳笑著踢著腿,在人行道的紅磚上跳著腳,她雙手放在背後交疊,笑著看自家弟弟。

「我有幽默感,但不會用在這種事情上面。」顧棄嘆了口氣,伸手往自家姐姐頭上摸去。
「不要老是摸我的頭!會長不高的!」古已巳生氣的齜牙,像小狗般的毫無勸阻能力。

顧棄卻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收回手。
就算是小狗也還是狗,咬人時的獠牙是永遠深嵌在牙齦裡不會嫌嘴軟的。

「今天晚上想吃什麼?」他決定轉移話題。
他們沒有住在一起,不過卻總是一起吃飯,古已巳住在本家,晚上也還是得回去睡的。
他,則一個人住在外租的便宜套房裡,其實吃甚麼都沒差,只是姐姐總是很在乎他的健康。

「要比賽了,我得控制體重,不能吃太好--」她拉長聲音,歪頭想著。
「烤肉?」顧棄勾起嘴角,聽古已巳前面哇啦哇啦的叫著。

他們轉進一個巷子,那是他們習慣走的路。
只是還沒走到巷底轉彎,古已巳已經停了下來,雙手握拳,擺出架式怒喝:「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顧棄還沒來得及看清情況,古已巳人已經衝了出去,並且回頭大喊:「小棄--快走!」

她以為這些人的目標是她。但顯然不是,他們將視線放在顧棄身上。
意識到的時候回頭喊,她看到顧棄沒有跑,反而往她這方向撲來--這個笨蛋!快--

來不及喊出第二聲,古已巳只覺得一聲響起,她後腦一麻,整個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黑暗來臨前,她卻沒來得及喊完一聲快跑。

而顧棄,看著姐姐被擊暈,嬌小的身子被扛起丟上巷子底等待的貨車,而他也在下一瞬間,被一股力道狠狠弄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