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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nom (movie 2018)
#symbrock in-relationship and pre-relationship?? (help me define 'relationship' here)
#I'm sorry it's G-rated
#happy ending!



  六個月前,你以為太空船墜毀已經夠嗆了。那是大新聞,無庸置疑。但它沒掉在美國,沒掉在舊金山,沒砸中任何一個說英文的美國人,所以那不干艾迪‧布洛克的事。就是憤世嫉俗,你說。典型的艾迪。不過就是如此。一點也沒錯,諸位先生女士,又是美好的一天。

  六個月前被踢出新聞界後,發生在艾迪‧布洛克身上唯一的好事是今天不用跟在警察屁股後頭追問某個巨型食人怪物的下落,不用聽生命基金會公關在電話上千篇一律的說詞,不用被編輯台追問遲交五分鐘的稿子。他還記得截稿時間。每一家他工作過的報社、新聞台甚至八卦雜誌,艾迪記得所有的截稿時間。他會忘記約會,忘記會議,有時還忘記訪談,但他不會忘記截稿時間。

  火箭爆炸隔天,艾迪在截稿前三十分鐘醒來。如果他手腳夠快,通常還能在交稿前為自己沖一杯咖啡。但今天沒有電話,也沒有咖啡。他坐在安的公寓客廳看著分針接近然後越過截稿死線。離開新聞界最難熬的一天?他懷疑。他腦裡有故事。一個有開頭,有轉折,有結尾的故事。天殺的,他們甚至還沒發現德瑞克已經死了。這是他的獨家,絕對是眾家新聞台追逐的頭條。只需打開電腦,給這名「業界最好的調查記者」十五分鐘的時間。艾迪想到他眺望舊金山市景的前老闆,到時看看是誰比較需要誰?事實上,他不需要把這篇報導賣給那老頭。他手裡有人脈,少說也有十幾個電話號碼。他少的只有一支電話。

  他穿著同一件上衣走出安的公寓。安與丹的公寓,他試著不這麼想。丹應該不會在意再借他一件衣服,是艾迪不想再穿他的衣服。不過,他還是拿了件外套,蓋住胸背部的血跡與破洞。就一個不久前才被外星砍刀刺穿胸腔、摔進火箭推進器底下的海面的普通人類來說,他的腳程算是滿快的。即使浪費了些時間避開警局與交通管制的街口,他順利在日落前抵達那棟自己差點咬掉人頭的大廈。

  他拿回手機,也拿回工作。只費動動嘴唇。沒有拳頭,沒有觸手。好吧,加上一點舌頭。文明的社會就是這樣運作的。恬不知恥的出爾反爾。你知我知的虛偽造作。他答應,只是沒把話說死。籌碼現在在他手上。能兌現的時限不剩多少。但他需要一點時間統整資訊。這是艾迪的說詞。

  離開時他搭電梯,懷疑自己怎麼現在還沒被警察逮住。你期待嗎?身陷危機?這很刺激,他承認。你可能會死,或者更慘。怎樣算是更慘?電梯發出叮地一聲,但他腦中空蕩無聲。就是這樣,還能更慘嗎?與你自己被留在自己腦裡,沒有別人。沒有挖苦的聲音,沒有衝突的慾望,只有你自己與所有你做過或沒做過的事。沒有其他人來審判你,沒有其他人會原諒你。他以為自己可以逃離這一切,只要忽略就好。忽略自己面對這荒謬世界的無力,忽略自己對不公不義的厭惡。如果你不用逃,那麼怎樣?如果你有力量面對,你會怎麼做?如果你發現有一點什麼值得愛的,你會留下來嗎?電梯門在艾迪眼前滑開,像是歡迎他進入,填補這冰冷、無趣且空無一人的鋼鐵空間。

  下班時間過後不久,安打電話給他。當你發現會打電話給自己的人逐漸只剩下已分手的前未婚妻,這絕對不算一件好事。幸好艾迪從來不把安妮當作已分手的前未婚妻。丹也在,他猜中了。丹不在意他的衣服與外套,這也猜中了。他還希望艾迪再爬進核磁共振成像隧道,回答是乾脆簡單的「不」。

  丹試著說服他改變心意,還有安妮。他們聽起來是真心擔心自己,艾迪想他願意為此賭個十塊錢。只不過他身上只剩五塊錢,而且也沒有人能夠完全確定另一個人的真心。即使在他與安依然是未婚夫妻時也是如此。沒有人能夠進入另一個人的腦中,體會對方的感受。大部分的時候,這其實是一件好事。艾迪朝沒剩多少電力的手機說些虛實參半的話。他感覺還行。只是背很痛。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種,就是老毛病。像是一早喝到摻奶精的咖啡引起的那種頭痛,綿長、間歇地抽痛。你不會那樣?真的嗎?好吧。但你知道我意思,是吧?

  不知不覺,他走到杜伯斯公園。這附近有間酒吧。酒吧樓上有個房間。如果交上好運,今晚大概不用睡在路邊。艾迪手腳並用地爬上這棟石牆矮樓的防火梯。他感覺一點也不好。那是謊話。但背痛是真的。這一點除了他自己以外沒人會在意。連針灸師父也早就無心治療。他當初為什麼會相信一個把針插進自己身體裡的人說的話?

  房間裡沒人,這是今天的另一件好事。只可惜窗戶是上鎖的。艾迪早知道自己不是能夠倚賴運氣的那種人,就像他從沒能在趕時間時碰上一路綠燈。他把丹的外套包在拳頭上,小心地在玻璃上敲出一個足夠大小的裂洞,卻還是在縮回手時被刮了一道。他按住傷口,血還是冒個不停,滴到外套與牛仔褲上。現在他身上沒一件乾淨的衣物了。正是我需要的,他自嘲地想,讓他們知道我是個狠角色,與同志酒吧樓上的玻璃好好幹了一架。

  艾迪緊抓著手腕上的傷口,姿勢笨拙地穿過無法完全打開的窗戶,至少踢翻三個空酒瓶與一個大概是檯燈的東西,才在牆上找到電燈開關。他來過這裡,只是醉到記不得經過。如果牆角那個貼滿海報的東西是小型冰箱,裏頭可能有冰啤酒。或者更好,幾片起司,火腿,食物。他有多久沒吃東西了?如果艾迪記得沒錯,他最後吃下的東西是一個陌生人的頭。

  很難相信他會想念一個吃人頭的生物。但他無法欺騙自己,或是繼續忽視這個事實。或者他可以,只是現在沒有這個必要。現在他孤身一人,而且是在最殘酷的意義下如此。他過去是怎麼撐過來的?這世界上的其他人是怎麼撐過每一天的?這決絕地充填於身體每一個細胞內外的孤獨,與生俱來的罪愆。在不同的星球,他們需要與宿主結合才能活下去。史科斯是這麼說的。先前的宿主怎麼了?他們死了。一個接著一個死了。為什麼他沒有死?艾迪對此提出一個大膽、不合邏輯的推論。這結論鐵定被編輯電死,但他是怎麼告訴他們的?他有直覺,而且死性不改。因為艾迪‧布洛克也需要他的共生體。事實就是這樣。他們需要彼此,如此他們才能完整地活下去,在這顆該死的地球上。

  他打開冰箱,這東西甚至沒插電。艾迪甩上冰箱門,又把血弄得到處都是。他想拿丹的外套來擦,又覺得有哪裡過意不去。但他睡我的未婚妻,此時此刻,艾迪想。前未婚妻。但也沒差太多。他決定至少用這件外套的內側充當包紮,地上的血就不管了。他胡亂拿袖口在手腕擦了幾下,想確定傷口的位置,然後才想到這應該會讓他痛得齜牙裂嘴。但是沒有。血甚至沒再流出來。因為傷口已經獲得了它所需的包紮。即使只是薄薄一層反映燈管白光的黑色膠質,依然比艾迪手上所能摸到的任何東西更好。

  無法治好。目前。

  艾迪轉過身。窗外什麼也沒有。這聲音很微弱,像是小鳥在對面大樓頂端啞聲低鳴。他理應聽不見這支離破碎的音節,更別說是理解其義。但他不需要真正聽見。事實上,他也沒有聽見,而是直接理解了這層黑色包覆物的用意。「猛毒?」他說出口。

  沒有回應。這問題太蠢。還會是誰?艾迪想像自己在腦中聽見那跋扈、低沉的嗓音這麼說。「你怎麼不跟我說話?」他追問。

  說話太多能量。還沒有。

  「至少讓我知道你沒……死。」艾迪抱怨。

  你沒感覺到。蠢貨。

  「操你的。」艾迪開始翻箱倒櫃。這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食物。連罐頭也沒有。他從來不覺得罐頭好吃,但餓起來你什麼都能吃。飢餓在長期遲宕後終於追上了他,將他撲倒在地。艾迪再度感覺到他與共生體的欲望合流的過程。人腦的滋味真不錯。至少給我一片巧克力。想要肉,還是想要肉。龍蝦。龍蝦?龍蝦。

  「你確定嗎?」艾迪說,「我們口袋裡只剩五塊錢。頂多六塊。不能吃個炸雞腿之類的嗎?」

  丹的外套。

  艾迪撿起那件血跡斑斑的外套,在內袋裡找到鈔票夾夾起的一疊百元紙鈔。賓果。他應該感到罪惡感,但丹現在睡在他未婚妻的床上。前未婚妻。是啦,也沒差太多。這疊紙鈔少個一、兩張也沒差太多。他會還的,當然。等他把腦裡的獨家報導寫出來。他只需要在這團混亂裡找到一台筆電,或至少是一張紙與一支筆……

  睡覺。現在。

  緊跟著飢餓,現在困倦也追了上來,同樣把他們撲倒在地。這張佈滿灰塵、彈簧緊繃的床墊不算舒服,只還是比地板好上那麼一點。艾迪關上燈,折起丹的外套充當枕頭。今天下午在衣帽間他可真是好運氣挑上這一件。又或者不是運氣,而是他體內的直覺。那是當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倚賴運氣的那種人,而自己如今有了全新的定義。艾迪閉上眼睛,準備好讓睡眠修補自己的身體。他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蓋住手腕傷口的膠滑薄層。龍蝦在他們的意識底層爬動。明天。一點也沒錯,明天。注意了,舊金山的諸位先生女士,你們的好市民鄰居還在這裡。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