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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憶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灰暗的天色下,白色一線線拉扯天與地。
  空松靜靜坐在大樹洞裡,觀看著這場綿綿細雨。
  滴答、滴答。
  濕淋淋的雨滴從外頭跳了進來,抓緊空松的褲管,染出了濕溽的痕跡。
  空氣中充滿了濕氣、霧雨、森息……以及窸窸窣窣的碎語。
  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也可能是離開阿松身邊好久一段時間都沒有消息,使得自己害怕得神經過敏。
  雙手擰起了褲管,早上玩了一段時間才乾的褲子又濕掉了。
  身體開始抖擻,是因為冷嗎?還是不安?
  他只知道現在很想看見阿松站在樹洞外。
  不知不覺低下的頭又抬了起來,從視線不遠處,看見了一抹黑影。

  河水汩汩而流,安逸的空氣寧靜的流逝著。
  撲通一聲,小石子掉落水中,反彈起數粒水珠。
  孩子看著波瀾中自己的倒影,抱著雙腿坐在岸邊,不安的雙眼掐著一絲苦悶。
  手邊隨興的撿起一塊石子,將之投入河中,被河水包覆的石子倒映在孩童眼中。
  他覺得那像極了現在的自己。
  不知道身在何處,丟失了記憶,更不曉得將來又要怎麼辦。
  他唯一知道的只有自己的頸子上繫了一條銀製項鍊,鍊上的吊牌寫著「空松」。
  起初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一種記號?或是地名?又或者是品牌名稱?
  他反覆呢喃著這個名字,卻逐漸的耳熟了起來,潛意識裡認為,似乎有人用這個名字稱呼過他。
  那應是自己的名字。
  但那又如何?
  對這個看似偏僻的村莊,他毫無印象,即便到處打聽,也沒有人對這個名字有任何的印象。
  他輕輕地啜了口氣,眉頭糾結,環抱著雙腿,交握的小手不禁握得更緊。
  無助。

  忽然地,一片黑影從自己眼角掠過,咚咚咚地在河面上跳了幾下,如彩虹般的微型拋物線劃開,最後落入水中。
  空松不禁微張了嘴,對眼前的這番景象感到佩服。同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回首一看,一個全身穿著黑色衣束的成年人一臉輕挑地向他打了聲招呼。
  「呦!」他揮揮手,「你打水漂的技術真爛耶!」
  「打水漂?」空松眨了眨眼,對於這個名詞感到新奇,他看了下腳邊的石子,難道是在說丟石頭嗎?
  「你不知道嗎?」眼前的男人反問道,尖銳的牙齒露了出來,此時空松才注意到,這名男人有著別於他所看見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細長的牙齒,頭上兩邊還突起了兩塊尖角,而身後則擺盪著如貓一般長長的尾巴。
  男人半彎下腰又拾起了一塊石子,狡詰的目光直視著空松,得意的說了聲看好囉!便往河面擲出,筆直的石片在水面上躍起,激出一朵朵浪花,跳到比之前都要遠的位置。
  「嘩!」孩子驚嘆的聲音迸發出來,亮晶晶的目光從河面轉移到身旁的男人身上,興奮的顏色在孩子臉上袒露無遺。
  「好厲害!怎麼做到的!」
  童稚的聲音詢問道,使得被欽佩的男人得意的戳了戳鼻端,低哼兩聲。
  「你太笨學不來啦!」
  即使被這樣說了,空松也沒有因此生氣或氣餒,反而更加誠懇的湊上前央求著男人可以教他。
  「不然這樣吧!」男人退了一步,雙手枕在腦後。「你陪我打發時間,我就教你,如何?」
  「好啊!」空松大力答應,也沒多加思考對方打算做什麼,忠實於孩童單純的求知慾。
  「我叫阿松,小子你呢?」
  「……空松,我叫空松!」

  說是要打發時間,其實空松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小孩子會玩的遊戲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大人的遊戲又是什麼樣子呢?
  看著阿松在河邊走來走去,空松忍不住問道,但對方並沒有回答他,反而丟個他另一個問句。
  「小子,你想不想飛到空中?」
  被阿松無視了問題,空松不太明白他是指什麼意思,但看了看天空中盤旋的鳥兒,他點了點頭。
  如果能飛上天空,一定很有趣吧!就像小鳥一樣。
  「好。」阿松突然高喝一聲,接著一把將空松小小的身體抱了起來。
  「哎……哎哎?」被陌生人抱著,空松下意識感到排斥,但仰頭一看,眼前的人雖然長得很奇怪,卻不像是壞人的樣子||空松這樣說服自己。
  「抓穩囉!」阿松提醒道,但也不等那雙小手有沒有抓牢自己,背脊上張開了黑色的翅膀,用力一揮,身體便無視重力飛了起來,迅速的直騰空中。
  空松抓緊了阿松的衣服,離開地面的不適感讓他暈眩一陣,待他平復緊張感再次張開眼時,自己已經離開地面好一段距離。
  他不禁鬆開嘴,讚嘆聲溜出口。空曠的河岸、潺潺的川流、遠方的森林,地面上的景象收歸眼底,高處的風呼呼的吹,抱著自己的男人卻仍能逆風而行,隨意的穿過層層雲朵,在空中繞過一圈又一圈。
  「過癮吧!」阿松低頭說道,看著抓緊自己衣袖的小孩露出陽光般開朗的笑容,阿松也露出笑臉。「那麼,我們下去吧!」
  阿松說完,準備飛回地面時,忽然一陣強風颳來,身體跟著偏移原本的飛行軌道,儘管繞了個大彎仍是安全的回到地面。
  「呼!怎麼突然颳起風了啊。」阿松喃喃著,雙手插在腰上。
  此時他才想到,原本自己抱在手中的孩子不見了。
  「啊。」他乾吶一聲,然後看向四周。
  「阿松叔叔||!」孩子的吶喊聲傳來,阿松嚇了一大跳,接著身體馬上衝了過去。
  「要叫哥哥啊!」他大喊,一邊飛到河川上方,抓住快被河流沖走的空松。

  「不是叫你抓緊了嗎?」阿松說道,看著渾身濕透的空松發抖。
  「唔……對不起……。」空松一邊顫抖一邊回答,濕透的衣服黏在肌膚上令他不舒服的打了個噴嚏。
  「算了算了,你先把衣服脫下來吧!」
  「可是我只有這件衣服耶?」
  「不然我幫你脫!」阿松說完後就直接動手,將空松僅有的一件衣服扯下來,接著也脫了自己的上衣外套,將外套丟到空松頭上。
  「嗚哇!」空松驚呼一聲,大件的外套整件蓋住他的身體,他掙扎著從衣服下鑽了出來,看著這件尺寸比他大很多的外套。
  「那件穿上吧!不然感冒就麻煩了。」阿松補充道,看著空松呆頭呆腦的研究要怎麼把這件大衣穿在身上。

  穿上鬆鬆垮垮的衣服後,阿松帶著空松走進鄰近的村莊。
  由於村莊人口很小,路上走動的人不多。
  「阿松哥哥。」空松喊著他的名字,努力的跨著大步跟上阿松的速度。「為什麼要來這邊啊?」
  阿松摸了摸空松小小的腦袋,故作神秘的食指豎在嘴唇邊。「等等你就知道了啊!」
  接著,一小跟著一大的身影拐進了一個小小的巷子裡。
  阿松停在一扇窗子前,對著露出的細縫看進去,接著露出呵呵呵的笑聲。
  「你在做什麼啊?」空松好奇的雙手揪著阿松的褲子,試著向往上搆著比他頭頂還高的窗子,但反而被阿松用手壓住頭頂。「我也想看!阿松哥哥。」
  但阿松並沒有回應他,只能看到熱呼呼的霧氣從窗戶的縫隙飄出來,而阿松臉部泛紅的對著裡面的東西傻笑。
  「阿松哥哥!」空松忍不住大喊,想得到一直忽視自己的阿松的注意,而這次總算起了效果。但阿松卻沒有對自己多做任何回應,只是從傻笑的臉變成驚恐的表情,接著黑色的翅膀又張開來,用力一揮就往天上衝去。
  「咦?」空松驚訝的頓了下,怎麼忽然自己就被丟下了,他正想對著往天空飛走的阿松大喊,下一秒從被大開的窗戶內砸出的東西立刻正中他的頭頂。
  一個臉盆撞上他的頭頂蓋住他的視線,他首先嚇了一大跳,接著又一個硬物砸在自己頭上,空松將頭上的臉盆拿下來,下意識地摸了摸疼痛的地方,下一秒又一個香皂正巧從窗戶砸中他的眼睛,轉瞬又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有變態!」
  「咦?」空松按著被砸得淤紫的眼睛,附近傳來了粗重的腳步聲,驚覺是不是被誤會了什麼後,他立刻朝其他方向拔腿開溜。

  「呼……呼……。」終於逃脫後,空松已經遠離村子很長一段距離,他坐在森林外的一棵樹下,頭靠著樹往上仰,疲倦的雙眼中映入那個丟下自己逃跑的男人。
  「你逃出來了啊!」阿松坐在樹上笑著說。
  「你居然留我一個人在那裏,太過分了!」空松哭吼著,但阿松卻沒有打算道歉的意思。
  「哈哈,但是你逃出來了,所以沒關係吧!」阿松從樹上跳下來,看著氣喘吁吁的空松。「不然我幫你診斷治療一下?」
  空松疑惑的退了一步,對方看起來不像是懂得醫療知識的人,但還是對此半信半疑。
  「你把衣服脫下來。」
  「為什麼?」
  「我要幫你檢查傷口啊!」
  空松姑且還是回應了一聲,接著便把黑色的大衣脫下來,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阿松伸出手在平坦的胸部上摸來摸去,完全無視比起那些挫傷更大的,頭頂上的大腫包,仔仔細細的在小孩子滑嫩的肌膚上來回摩娑。「這樣會不會痛?」
  「呃……不會。」空松猶豫著回應,在心裡想著要不要提醒他頭上的腫包其實比較痛。
  聞言,阿松繼續在空松的身上摸來摸去,摸過每一分擦傷、瘀青、甚至流出血的小挫傷,最後手指又回到了胸前那片粉紅地帶,接著按住那顆小小的乳粒。
  「這樣呢?」
  「嗚……那邊沒有受傷吧?……我想。」
  「是這樣嗎?這裡都發紅了耶。」阿松說道,另一隻手也跟著揉上另一邊的乳頭,孩子忍不住用手想制止對方的行動,但小小的力量壓根推不動男人的力道。
  「嗚……不要這樣弄……很奇怪……。」
  但阿松並沒有因為這樣就停止,反而露出戲謔般的笑臉繼續按弄,甚至輕輕拉扯,兩指在幼小的乳頭上揉捻,玩弄到乳粒都腫了起來。
  「嗚哇!……阿松……哥哥……嗯……。」被弄得胸前敏感得疼痛起來,空松發出哽咽般的喘息,眼淚都忍不住流了出來,臉上也不明所以得開始發熱。
  下一秒阿松猛力得把空松往一旁推倒,身體跨坐在空松的身上,胯下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空松不舒服導致的錯覺,總覺得好像有點鼓鼓的。
  「可能會不舒服,要忍耐哦。」
  「阿松……哥哥……?」空松喘著氣,依然不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但他突然覺得很想逃走,對方的臉孔變得好可怕……。
  阿松的上半身俯壓上來,臉孔越來越近,尖銳的牙齒清晰可見,空松忍不住害怕的閉緊雙眼……。
  倐地,從胳肢窩傳來被指頭隨意搔弄的酥癢感,令空松又立刻睜大了雙眼。
  「咦!等、等等……嗚、唔哇哈!哈哈哈哈!」空松從錯愕中壓抑地轉為隱忍著發笑,最後忍不住踢著腳大笑起來。
  「等、等一下!……不要、哈哈!……不要搔啦!哈哈哈哈哈!」
  「才~不會停呢!」阿松笑著說,使勁往空松的腋下、頸部、肚子撓啊撓,坐在身下的小身體顫個不停。
  「停下來||!嗚哇||!」

  當空松意識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知不覺的暗了下來。
  他躺在草地上,看著也同樣平躺著阿松,微風吹拂著瀏海,像被涼涼的手摸過一樣很舒服。
  不過,天黑了就表示,要回家了。
  當然的,空松是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的,他看著阿松,心裡想著對方是不是也要回到他不知道的地方,留下自己一個人。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稍縱即逝。
  空松不禁默默的寂寞起來,直到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了,彈了自己額頭一下。
  「唔!」
  空松下意識按著額頭,看到坐在身旁的阿松咧嘴而笑,尖銳的牙齒像是惡作劇的小孩。
  「還有力氣繼續玩嗎?」
  空松愣了下。確實,阿松不可能會一直陪著自己,但直到分別的前一秒鐘,他都想享受對方帶給自己的每一份快樂。
  於是,他大大的嗯了一聲,休息過的雙腿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好啊!……那麼,就去這座森林玩捉迷藏吧。」阿松搓了搓鼻子,指向前方的一大片樹林。
  光線照不進的森林裡,黑暗的氛圍隱約透露出來,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空松看著阿松完全不對這樣的氣氛感到半分遲疑或害怕,於是他也跟著鼓起勇氣。
  「那麼,我來當鬼,你可要躲好哦!」
  「好!」
  清晰的腳步聲在土壤上奔跑著,然後,停了下來。
  攀爬藤蔓的聲音,以及吃力的往上爬卻一直滑下來的大力喘氣聲。
  放棄地跑向其他目標的腳步聲。
  停下,猶豫不決地左右踏步。
  安靜。
  ……確定方位,腳步聲又再次動了起來,躲進稍帶回音的地方。
  「那傢伙,躲進樹洞裡了吧。」確信地嘀咕著,將雙手插進褲子口袋,阿松朝著目標方向筆直前進。
  啊、等等,就這樣直接找到他似乎也太沒趣了。
  阿松頓了下腳步,思緒在腦子裡打轉。
  雖然這孩子真是超~不會躲貓貓的,不過,三兩下就被找到也會破壞掉遊玩的興致。
  「晃兩下再去找他好了。」打定主意,阿松飛了起來,隨意的在樹林之間不規則的繞啊繞。
  茂密的樹叢遮蔽了天空,微弱的光線透過間隙使得森林內還是稍微能夠視物。
  但很快地,天色也要收起最後一片光亮。
  儘管對於擁有夜視能力的惡魔來說,不會造成什麼妨礙,但對於一個普通的人類孩子來說,可就不是那樣了。
  反正要保護一個人類孩子,對阿松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出於心血來潮想捉弄這個孩子,卻意外地陪著玩出了性趣……
  不不不,他堅信自己還是比較喜歡巨乳妹子的,像下午看到的那名光裸的人類女性,光滑的皮膚、豐盈的體態。
  他不會承認自己對一個小男孩差點勃起,只是因為太久沒發洩所以才有了錯覺。
  腦袋裡回味起過去看過的各種女性裸體,甚至偷窺人類交合的模樣,想著想著血液又興奮了起來。
  ……糟了,好想現在就打一發。
  阿松隨意的找了一棵樹小憩,背靠著樹幹而坐,並將褲頭拉開。
  但正打算來勁時,卻剛好低頭瞥見樹下有一個同族經過。
  ……說起來這裡好像是同族口中頗受歡迎的一個地點,似乎藏了什麼秘密來著。
  ……算了,反正那種東西只會吸引求取力量的惡魔,對他這種隨性而活的惡魔沒有吸引力。
  還是快點打一發在去找那孩子吧。
  阿松這麼想著,接著把手伸進了褲檔。
  突然,一道強烈的白光從天上筆直降下來。

  雨突然大了起來。
  和阿松分開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但他卻遲遲沒有出現。
  是躲得太隱密不好找嗎?但外面下著雨,貿然出去全身又會被雨淋得溼透。
  身上不合尺寸的大外套上有阿松的味道,大概是為了安撫心情吧,空松忍不住將過長的袖子靠近鼻子聞了聞。
  ……果然還是出去找吧。
  空松在心裡不停勸服自己,雙腳卻還是顧慮著「這是躲貓貓,如果主動出去找鬼,豈不是會破壞遊戲規則?」的想法。
  當然,他也不希望因為這樣阿松就不開心,畢竟這個遊戲本來就是除非鬼找到人,不然沒有辦法結束。
  他大大的嘆了口氣,將臉又埋進雙臂之間。
  阿松的味道傳入鼻間,在腦海中暈染了開來,匯集成那人笑著的臉孔。
  猶豫不定的雙眼疲倦的看著外頭滴滴答答的雨珠,朦朧的瞥見了一抹黑影。
  起先他以為是阿松終於來了,因而開心地站起身來,但正要出去時卻發現黑影的樣子似乎不太對,而且對方的手上還拿著長長的物體。
  他定步,站在樹洞口,看著那個朝自己的方向慢慢走來的身影,對方好像還沒發現自己,於是他又躲到稍微隱蔽的角度觀察。
  那人頭上也是和阿松一樣的角,但體型卻比阿松大了點,手上拿著的細長棍子上面岔開三根尖銳的形狀,像是叉子。
  雨依然下著,朦朦朧朧的雨聲中似乎可以聽到那人窸窣耳語,空松仔細的豎耳傾聽,低沉的聲音訴說著什麼森林的秘密、獲得力量之類的。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的不明人物身上,因而沒注意到自己四周的動靜,當濕滑的觸感在臉部刮過時,空松才及時回過神,偏頭一看,一隻綠色的蛇正對他吐著信,細細的舌頭擦過嘴唇,接著露出了尖銳的牙齒。
  「嘩哇啊啊啊啊!」空松大叫著連滾帶爬的跑出樹洞,接著又被身後的細長物勾住自己的大衣,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嗯?哪來的小鬼啊咂嘶。」男性的嗓音說著,看著害怕的瑟瑟發抖的空松,上下打量著對方。
  「居然會有人類的小孩跑到這個森林來啊,該不會是為了這個森林的秘密吧咂嘶?」男人這樣碎碎念著,用力瞪著雙手縮在胸前抬頭看著自己的小孩。「你知道這個森林的秘密在哪裡嗎?」
  「不……不知道……秘密什麼的……。」
  「很可疑啊咂嘶!」男人抬高了嗓音,讓空松發抖得更加厲害。
  「噫!我真的不知道!那、那個……。」
  「算了……既然你不說的話,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咂嘶。」男人說道,接著手一揮將空松的身子拋到半空中,手足無措的孩子只能任由對方的動作被拋高高,看著下方的三叉戟對著自己掉下來的地方。
  「不、不要||!」他害怕的閉上雙眼,腦海浮現阿松的樣子,深深希望對方快點來救他。
  接著,他聽到一聲槍響,隨著男人發出「褻||!」的一聲尖叫,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抱住。
  「咦?」空松張開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個上半身沒穿衣服的豐腴男性,而剛才那個高大的男人已經倒在地上。
  「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吧,惡魔達斯!」男人說道,接著手一揮,一道白光從天上降下來,將高大男人的身體完全包覆,當光消失的時候,男人的身影也無影無蹤。
  「你還好嗎達斯?孩子呦。」豐腴的男人說道,抱著自己的雙手相當溫暖,空松提高視線看著對方和藹的臉。
  「嗯……沒事……。」他緊緊握著自己的衣服,經歷了差點死亡的危機,又遇到了不認識的人,難免心裡有些牴觸。
  「放心達斯,我不會傷害你的達斯。」男人笑了笑,赤裸的身體在雨中卻一點也不寒冷,他將空松放了下來,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達斯?這裡是小孩子不可以隨便進來的地方達斯,不然很容易遇到惡魔……像剛才那樣可怕的生物達斯。」
  男人稍微嚴肅的語氣叮囑著自己,空松抬頭看著對方,對方嚴肅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說笑。
  空松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半句話,顯然還沒從剛才的緊張中恢復。
  「你的家在哪裡達斯?我送你回去吧達斯。」
  「……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空松拉了拉自己亂掉的大衣,被雨淋濕的衣服變得沉重而濕黏,頭髮上不停滴著雨滴,整個身體都濕透。
  「這樣啊,是孤兒達斯。」男人整理著思緒,接著像是細細思考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空松伸出手。「那麼,你要不要暫時先跟我回教會達斯。」
  「咦?」
  「我是神父,我們的教會是專門收留失去父母的孤兒的達斯,一定會歡迎你來的達斯!」男人說道,臉上的笑容散發著善意。
  空松放下戒心,雖然很想就這樣跟他回去,但是卻還惦記著阿松的事情。
  都過了這麼久,為什麼阿松還沒有來找自己呢。
  是迷路了嗎?……森林那麼大,再加上下雨,視線不好的關係嗎?
  他想和對方提起阿松的事情,但又突然想到,阿松的頭上也是和剛才那個人一樣長著尖銳的角。
  從對方對那個人的形容來說,眼前的人是不是也會攻擊阿松哥哥呢?
  於是空松沒有提起這件事。
  「那麼,跟我回去,好嗎達斯?」男人蹲下身來,讓自己的視線與空松同高,雙手握著空松小小的手。
  空松點了點頭,接著握著對方的手,跟著男人一起走出這座森林。
  離開前,他回頭看了眼森林,但無論哪裡都沒看到阿松的身影。
  「阿松哥哥……。」他輕喃著,不安的情緒滲透在雨聲中,沉澱在思緒裡。


第二章 分歧

  阿松失蹤已經過了一個月。
  空松望著窗戶外的藍色天空,啾啾叫的小鳥恣意高昂,從雲的一端飛往另一端。
  窗面上映照出了黑衣男人抱著自己在天空中翱翔的景象,過於清晰的畫面令空松看了出神。
  「空松!」
  耳朵捕捉到了一個呼喚,窗上的景象自腦海清晰後便消失,他回過頭來,一個同齡的朋友正向自己跑了過來。
  「已經是吃飯時間了哦混帳!再不趕快去會被修女們唸的。」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個子說道,抬高手敲了敲他的背,直到對方回應了後才又匆匆忙忙的跑去飯廳。
  空松頓了頓,視線又回到窗面上,藍天被陰雲覆蓋,鳥兒也無影無蹤。
  方才的景象早已化作記憶中的一隅,沉積在腦海深處。
  ……一個月。
  空松的手不禁收緊。
  是啊……自那天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啊。

  和大褲衩神父平安離開森林後,對方便問了自己要不要留在教會裡。
  當然的,空松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對自己的身分一無所知,身上有的也就僅有刻著「空松」這個名字的項鍊而已。
  將年紀還小的孩子扔在野外似乎也不為一件好事,神父單膝跪地,讓視線與自己同高,溫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那麼,至少在你決定好之前,你都可以住在我們教會。」
  慈祥的口吻如此說道。
  神父再多解釋了些關於教會是什麼,如何運作、意義、目的等等,有些內容對空松來說過於艱澀,但有些很實際的內容他還是明白。
  教會會四處收留失去家或親屬等無依無靠的孩子,像是空松這樣的孩童便是目標之一。
  那惡魔是什麼呢?
  空松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他對於這個名詞所代表的印象,只有剛才攻擊自己的可怕男人,一想起來空松忍不住直打哆嗦。
  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暖的手掌傳來厚實的安全感,讓空松慢慢的鬆懈下來。
  惡魔是一種平常人看不見的物種,通常祂的出現只會帶來災厄,卻擁有能夠驅使人心的能力,有不少被惡魔附身的例子足以證明祂是一種對人類的威脅。
  通常惡魔所具備的特徵是頭上長著一對動物的角,具有尖銳的牙齒,能夠隱藏起來似蝙蝠的翅膀,以及長長的利器狀的尾巴。
  而出現在人類眼前時,他們多半會偽裝成似人的模樣,蠱惑他人的內心好進行附身,如果不幸被附身,此時就必須要靠神職人員的輔助進行驅魔。
  而神父正是這種職業的代表之一。
  空松愣了會兒,思緒卻早已晃到其他地方去。
  就剛才的描述來看,他的腦海浮現的卻是阿松的模樣。
  阿松哥哥是……惡魔嗎?
  空松的內心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但神父並未察覺到這份心思,仍是再次詢問了自己願不願意待在教會這件事。
  他很希望空松能夠同意,並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通常遭逢惡魔襲擊的孩子都會留有一段心理陰影,神父經常試圖開導這樣的孩子。
  而在其中,能夠克服這段陰霾走出來的孩子,也多半具備對於惡魔的抗性。
  和他同樣投入驅魔工作的同伴中,有不少是出於這樣的經歷。
  他想讓空松也成為這樣的人。
  男人說道,雙手握上空松小小的手掌。
  此刻在空松的眼中,這份機會是無比的亮眼。
  他忘不了眼前的男人剛才與惡魔作戰的帥氣身影,那份憧憬確確實實的銘刻在心裡。
  他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但是,成為神父也等同意味著,他可能會和阿松哥哥成為敵人。
  一想到這,空松剛安分下來的心跳,一時之間又再次快速的跳動。
  要和阿松哥哥成為敵人什麼的……對他來說太令人難過了。
  明明直到剛才都還快樂的在一起玩的,為什麼、為什麼一下子立場會變得截然不同呢。
  空松咬了口牙,忍不住問出了心裡殘存的一份希望。
  「如果……如果說,惡、惡魔沒有那麼壞……神父能不能和祂成為朋友呢?」顫抖的聲音不安的問道,眼神怯弱的看著比自己高了些的目光。
  男人的表情剎那間失去光芒,直到剛才還上彎的嘴角斷了笑意,下彎的弧度面露不解。
  「那是不可能的達斯。」渾厚的聲音說道,奪走空松心裡的最後一份希望。
  「惡魔會用任何方法蠱惑人心,就算祂之前對人類有多麼的好,最後一定都會露出祂的真面目。有的人和惡魔勾結成為同伴、成為戀人、成為主僕,但最後的下場都慘不忍睹。失去了靈魂、甚至連肉體都無法完整,這樣的人我見過太多了達斯,要是抱著『和對方成為朋友』這樣的想法,那就上了惡魔的當達斯,最好還是不要對惡魔有太多的期待會比較好達斯。」
  空松閉口不語,似乎對這樣的答覆感到不滿,但對方是個對付惡魔資歷很深的人,有著相當的成見也是當然的……。
  他用這個說法說服自己,依然還是相信著阿松並不會危害自己,但其實自己也無法確定。
  阿松哥哥會騙自己嗎?
  他在心裡這麼問道,卻不知道為什麼無法給予肯定的答覆。
  腦子一片混亂,像是糊成了一團,雜亂雜亂的無法思考,彷彿打了無數個結,呼吸也變得不順。
  沒有察覺這一點的神父,單純的以為孩子只是在一時之間無所適從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一切都發生的很突然達斯,你可能還無法全部吸收進去吧!我不急著現在聽到你的答覆達斯,至少得先安頓你的居所才行呢達斯。」他說道,龐大的身軀又站了起來,厚實的手掌拉著空松的手。
  那一晚空松同意了待在教會,暫時也沒有別的地方能去,神父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高興。
  那一夜他無論怎麼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不是因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味道。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一切都太過突然,他只是一時無法消化。
  一閉上眼,阿松的身影又浮現在腦海。
  他好擔心阿松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玩到一半就不見了。
  他會不會還待在森林找自己?
  會不會被其他惡魔攻擊?
  會不會正受夜晚的冷風吹凍身子?
  但如果阿松哥哥真的是惡魔的話……
  奇異的犄角、逆風的翅膀、強壯的尾巴歷歷在目。
  即使如此,他依舊放不下自己的擔心。
  就算阿松是惡魔,他還是很想見他。
  至少,還想和他說一聲再見。

  後來空松在那間教堂待下來了。
  同時,他也接受神父的指導,學習驅魔的相關系列課程。
  儘管如此,他仍是常常瞞著其他人去往那座森林,並在外圍徘徊。
  他遵守神父的告誡,不會進去,但仍希望一點點也好。
  希望可以看到裡面有阿松的身影。
  但每一次去到那裡,所能找到的只有和阿松一起遊玩的回憶。
  他記得那個坐在河堤旁哀傷的自己,如何因陌生男人的舉動而轉為高興。
  記得那個第一次乘上風的不安,如何因那個人的溫暖而安定。
  記得那個傷痕累累的午後,如何因那名男人而忘卻疼痛。
  他坐在樹下,微風徐徐的吹,背倚著樹幹,風拂過髮稍,樹葉飄落於手中,葉脈在眼中編織出過往回憶,阿松的笑、輕揉過鼻頭的動作、尖銳卻十分帥氣的牙齒、不算整齊的髮絲、寬厚可靠的背影、黑色西裝外套給自己的溫暖味道。
  閉上眼,那個熟悉的聲音自夢中呼喚自己,空松被那道聲音勾引彷彿就要沉淪夢境。
  睜開眼,天空仍是一片寧靜,幾朵雲片漂過午後的熱,徜徉在空中的河。
  悲傷滑出眼眸,撫過臉龐,空松看著手中的葉片,細細的脈絡描繪的不是回憶,只有一切消逝的現實,不留一點痕跡。
  他回首,森林中的陰暗不去,他差點就要以為阿松在林中呼喚自己過去了。
  但自己清楚,一切的思念不過是回憶,想念結成的網試著纏住他滯留不前的腳步。
  空松想起這一個月以來每晚的夢境,想起自己站在森林與村莊間的橋樑,一方是回歸人類社會的現實,一方是尋找回憶的夢境。
  他知道自己必定是要選擇其中一方的,知道所在的這座橋不會永遠維持著完美的平衡。
  所以,夢中的他踏入那片森林。
  那個幼小的身子懷抱著美好的希望,沉睡在記憶中的一隅。
  空松日漸成長的身影,向橋的另一端走去。
  他把美好的回憶交給夢中追著阿松的自己。
  記憶在時間洪流中不停被沖洗。
  他逐漸忘卻那個人的味道,即便他努力回味;
  他漸漸忘去那個人的身影,即使他用心描繪;
  他逐漸忘記那個人的聲音,忘記他的表情、忘記他的回憶。
  所有的記憶都逐漸淡去,彷彿淋過一場大雨的顏料,猶如甦醒的一場夢境。
  阿松的記憶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時,那人所擲出的石子,短瞬之間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令他一時忘卻所有孤寂,滿腔充盈的熱情在漂亮的揮灑他的一切記憶後,默默沉入河裡。
  在送給他快樂的回憶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森林裡。
  逐漸的,那名男人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阿松變成一場沉澱在河床的回憶。
  空松不再去期盼那座森林。

  「那麼,我就出門了達斯。」男人經歲月歷練的聲音略顯滄桑的向面前的年輕人囑咐著,後者摘下了他的墨鏡,得意的笑容從嘴角上揚。
  「啊啊,剩下的就交給我吧!Take care all the way!」
  門咚地關上,留給少年一片寂靜。
  空松呆佇了會兒,輕哼了聲,接著走到房間中央的辦公桌坐下。
  歲月如梭,在教會裡經過大褲衩神父的教導與照顧,空松也漸漸的成長,有別於過去那個未經磨瀝的小鬼,在通過教會鑑定後,自己也成為了獨當一面的神父。
  將桌上的鋼筆拿起,沉重的厚實感令空松仔仔細細的估量了一番,在被託付管理教會的這一個月裡,空松也被交代了關於文件的處理,並不是什麼難事,空松過去也常擔任祕書一般的角色幫忙做過文件整理。
  他拿起被妥善歸納好的其中一份檔案,一手梳過他整理整齊的瀏海,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凝視三分鐘。
  「……哼,想不到My father竟然總是在做如此difficult的工作,真是令我訝異呢!」
  揉了揉太陽穴,空松將檔案放下,決定先去泡一杯咖啡來休息一下。
  此時,窗戶突然颳起一陣強風,將桌上歸納好的文件吹落到地板上。
  「Oh Noooooooo!」空松立刻將散落的文件全部撿起來,但順序卻已經無法得知,為了避免風又再度吹起,空松只好先去關窗。
  將窗戶關上後一轉身,正打算去整理地面上的文件時,突然地又一陣強風吹過來。
  「Noooooo!」空松急忙把文件抓住,並再次整理在一起,接著看向窗戶,理應已經關上的窗戶不知何時又被打開了。
  雖然感到疑惑,但空松還是再次去關上窗戶並鎖上,甫一轉身,一陣狂風又吹起,將辦公桌的文書全部吹落到地上,變得亂七八糟。
  空松這次倒是冷靜下來了,會造成這種奇怪現象勢必只有一種可能。
  空松走近窗台,不急不徐的看著窗外,明明是個陽光明媚的天氣,那麼剛才的風必定是某種生物在作怪。
  那就是惡魔!
  多年來陪在神父的身邊學習,和惡魔實際對峙的場面其實也有過不少,空松並不害怕,只是疑惑為何會有惡魔斗膽靠近教堂,更何況教堂的周邊都有做好驅魔結界。
  但眼前出現了,自然不能放著不管,空松戰戰兢兢的掃視周邊環境,但都沒發現異狀。
  忽然的,房內一本厚重的書掉落地面,發出了劇烈的聲響,空松嚇了一跳的回過頭,只見書櫃中的一本書被抽出掉在地上。
  空松靠近書櫃,看著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書堆中唯獨只掉落其中一本,那很明顯是不自然的。
  但查看四周,靜待許久卻依然沒有什麼動靜,空松試著把地上的書撿起來放回去,但一碰到書櫃,櫃子上的書又全部都掉了出來。
  空松立刻一個跳步躲到旁邊去,從口袋中拿出聖經,攤開到其中一頁,對著室內可能潛伏在某處的惡魔吶喊。
  「現出真身吧!Demon!」
  雖然這麼說了,但四周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空松沉默了會兒,接著蓋上書本,收回口袋後拿出了墨鏡帶上。
  「哼,感到害怕而逃走了嗎。」
  話落,忽然間有什麼探進了口袋,將剛收進口袋的聖經抽出,空松反射性地伸手抓住那看不見的物體,卻沒能抓住。
  只見聖經被拋到半空中,頁數凌亂的被攤開來,接著一道聲音傳入了空松耳中。
  那是極度熟悉,卻被陌生的塵埃覆蓋許久,如今又被翻出來的一段聲線。
  沉澱在回憶河床中的記憶重新浮現。
  吊兒郎當的嗓音輕挑的向空松說道。
  「怎麼你現在在看這種無聊的東西啊?」
  空松瞪大了眼。
  阿松咧開笑容,呼喚那多年沒能喚出的名字。

  「表情不錯嘛!空松。」輕挑的口吻如此說著,逐漸顯現出的身型浮在半空中,尾巴隨意的垂落下來,尖銳的牙齒閃閃發光,杏仁狀的雙眼滿意的看著眼前仰頭注視自己的男人。「這麼多年不見,你變了真多啊!那奇怪的台詞是怎麼回事?」
  他從原本的高處飛落,將聖經隨意的丟到一旁,仔仔細細的看著當年跟在自己身後嬌小的身影,如今卻已長大成和自己差不多的身型。
  對方呆滯的反應令他忍不住又笑了笑。「怎麼不會忘記我了吧?」
  話落,對方猛然從衣服下掏出了黑色的物體,一聲金屬擦響,阿松意識到時,槍口已經抵在自己的額頭上。
  冰冷的觸感觸碰額頭,阿松遲疑了會兒,卻看不見空松目光中的涵義,本想摸摸對方臉頰的手停在中間,注視著空松的冷酷。
  「什麼嘛,好久不見卻是用這種方式歡迎我嗎?」阿松說著,同時尾巴早已悄悄環在空松的頸側,尖銳的末端貼上鮮嫩的肌膚。
  「動手呀!」嘻笑的口氣催促著,彷彿篤定對方不敢下手。
  但扣在板機上的手指卻超出他預期的果斷扣上。
  劇烈槍鳴響徹教堂。
  成堆的文件被規矩的分門別類在書櫃上,空松摸黑走進一條走道,專注的尋找自己所需的檔案。
  遭遇到惡魔的案件都被統一排列在這一條走道,無論是被襲擊、附身……等等,任何神父接手過的關於惡魔的案子都密密麻麻的排在檔案庫中。
  空松用手帕擦乾了槍口的血跡,將手槍放在口袋,戒備著任何突來的攻擊。
  突然的,眼角捕捉到在牆面潛伏的黑影,空松提高警覺的注意著周邊,一邊尋找目標,當看到自己所需的檔案名稱時,他伸手要去取,文件卻先行被隱形的什麼奪去。
  空松下意識地從衣服裡抽出槍,對著拿走文件的地方開了兩發,但文件依舊被抓取在空中的情況顯示絲毫沒擊中,倒是作祟的惡魔現出了原形。
  「別動不動就開槍啊!」阿松笑著,完好無缺的臉孔肆意嘲諷眼前的神職人員,長長的尾巴飛快的纏繞住他的手腕,將槍身打掉。
  「這可不是給小孩子玩的玩具呀。」
  空松立刻甩開對方的尾巴想去撿,但才抬起頭,阿松便蹲在他面前游刃有餘的看著他。「像以前一樣陪我玩吧,空松。」
  「快離開這個地方,如此聖潔的場所不是你可以進入的,Get out!」空松大喊著,並且用力將額頭撞擊阿松的額頭,劇烈的聲響在腦中發出轟鳴,但阿松並沒因此退步,反倒是血流出鼻腔,滴落地面,將尾巴纏繞住空松的身體抓到半空中。
  「很痛啊!臭小子……。」
  「混帳!發生什麼事了嗎?」
  門外傳來大喊,空松明顯的抽動了下身子,更加奮力的想掙脫阿松的束縛,但阿松反倒先用力的將他甩至角落。
  被狠狠的甩到地面,背後撞上牆壁,空松嗆咳了幾聲,但抬眼看向阿松時,對方早已不見蹤影。

  從檔案庫離開,將工作告了一個段落後,天也暗了下來,空松帶著自己的換洗衣物走進衛浴間,身後是一臉擔心的同伴。
  「你真的沒事嗎?」同在教會長大的小太憂心忡忡的詢問空松。
  「哼……放心吧!區區一點皮肉傷是無法傷到我的鋼鐵之軀的。」空松推了下他的墨鏡,墨鏡下的目光發出光亮。
  「真的不要緊嗎?」並沒有理會空松的痛話,小太依然擔憂的問道。
  空松頓了下,接著摘下他的墨鏡,放在換洗衣物上。「啊啊,不要緊的,Don’t worry!」
  他脫下身上的衣裝,光裸的背部露出淤紅的痕跡。
  「果然等一下還是去擦個藥吧……到底要怎麼跌才能跌成這樣呢……這個混帳。」小小個身影呢喃著,便走出衛浴間。
  「哼哼,我還真是有個good friend呢。」
  空松說道,將內褲也脫下後,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
  水滴淋在身上,舒暢的溫暖自體內散發出,沖洗去一天的辛勞,空松不禁自喉間流淌而出悠揚的音符,熱氣冉冉上升,充斥了整個浴室,霧茫茫的空氣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自窗戶發出,但沖水聲蓋去了這樣的細碎聲響使得空松並沒有注意到。
  他將水龍頭關上,正準備拿香皂盥洗時,突然有股異樣的觸感撫上自己的肌膚,空松嚇了一跳,立刻又打開水龍頭打算用蓮蓬頭沖四周,但還來不及搆到,下一秒自己就被撲倒在磁磚地板上。
  背後的舊傷再次受到撞擊,空松下意識咬了口牙,卻刮傷舌頭,鮮血自唇間溢出,濕滑卻堅硬的地面壓得背傷刺疼,他半瞇起眼看向霧氣濃厚的上方,咧牙的笑容跨坐在自己上方。
  「好懷念啊,記得小時候我也是這樣摸你的呢。」阿松說道,手自然的撫摸著空松胸前的平坦。
  「滾開!」空松大喊,試著用腳踢對方,但下一秒尾巴立刻緊緊捆住空松的雙腳。
  「一直對我這麼冷淡,我也是會很難過的啊,空松。」阿松故作失落的表情說道,手卻絲毫沒有猶豫的撫摸逗弄著粉嫩的乳首,兩指用力的按壓逐漸發硬的乳粒。
  水花打在一旁地面,霧氣染濕了西裝,阿松坐在身下的某個部位巍巍昂然,阿松忍不住一笑。
  「哦,這樣就勃起了嗎?這麼敏感這點也和當時的你一樣啊。」  
  空松用力瞪著阿松,屈辱的神情毫無遮掩的表露出來,緊閉的雙唇一滴聲音也不願漏出,只是狠狠地瞪視著阿松的雙眼。
  「……哈哈,倒是眼神尖銳了許多呢。」阿松放開雙手,揉了揉空松的頭髮,濕溽的髮絲貼在額前,被阿松輕輕地撥開,他低下身,臉龐靠近,頰上浮現一抹不知是因熱氣還是因為情緒而泛起的紅潤。「空松,我……」
  「滾開。」空松冷冷地說道,毫不留情地打斷阿松的話語,凶狠的眼神瞪著眼前的惡魔。「離開這個地方,阿松。」
  冰冷的命令發出最後警告,空松的雙眼毫無通融之處,不像之前那樣還帶了些存疑的樣子。
  阿松吞了口唾沫,收束空松雙腳的尾巴鬆開。
  「這樣啊,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空松。」
  他說道,語氣略帶生澀。
  「那就這樣吧。」
  話落,阿松的身形再次隱去,不留下任何一片存在過的氣息。
  空松坐起身,濕溽的瀏海扎的眼睛刺癢,握緊的拳卻忘了鬆開。